【月梦】不可求
感谢@咚咕咕哩咚咚 太太投喂的梗～
笔底烟霞，梦中神遇。
往日不可追，来日不可求。
梦丹青气沉翻袖，顺势打落对方手中的梦笔。
“无缺，你多次承受绘梦之法，太冒险了。”
他的语气罕见地有些愠怒。月无缺没有及时解开遮蔽视线的布帛，茫然地待在原地，手指仍然保持执笔的姿势。
“抱歉……”
月无缺向前两步，魂魄离体带来的眩晕扑面而来。丹青脸色一白，连梦笔都顾不得捡就冲过去扶他躺下。月无缺陷进柔软的床榻就舒服得低吟，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轻蹭，丹青捡笔回来就看见他脸上布帛已经蹭开，狭长的眼睛眯着，整个人像只猫蜷缩起来。
“唉……”
逍遥的江湖无晓客一旦为苍生奔走，也要被红尘俗世缠累一身因果。梦丹青深深叹口气，悬腕掐诀，在月无缺的额心定了定，后者似乎终于安心了，呼吸愈发沉缓。他坐在床边打量，一会儿掖一掖被角，一会儿梳理头发，最后实在无事可做又不愿起身离开，索性靠在床柱假寐。
忽然，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袖口动了动。
丹青阁肯定没有蛇鼠……他一个激灵睁开眼，果然，月无缺的睡相又变差，一边咕蛹一边用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，自己的袖子也被卷到枕头下。丹青简直要看乐了，这人还真是琴心说的一把年纪跟小孩儿似的。可又能如何，他、他们，仍然有很多人愿意围在他身边，宠他爱他。
他弯下腰，轻轻握住月无缺的手，在指尖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。
“对不起，其实很辛苦吧。”
指腹滑过月无缺的掌心，摸到了握剑留下的茧，而后是指骨和指尖颤抖。即将分离的时候月无缺忽然睁开眼睛，梦丹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重新握住手腕。月无缺顺势靠在他肩膀，双手绕到他背后紧紧缠住，丹青喘不过气，胳膊撑在被褥，紧紧抓住毯子。
“丹青，留下来。”
“我不是就在这里吗？”
月无缺松开禁锢。两人相对而坐，梦丹青看着他，深深叹口气：“如果这是你希望……”
“不要考虑我。”
“这怎么可能。”
月无缺靠近他，额心痣抵着他的眉角。梦丹青抖得很厉害，步摇的金流苏叮叮当当落在唇角，连带口脂被细细抹去。
“今天的妆很漂亮。”
那双抚琴执剑的手缓缓摩挲他的脖颈。
“就像山茶花一样。”
指尖刮过几不可见的喉结，梦丹青迅速站起来，却立刻被拉进阴影。
月亮落了下来。黑暗中月无缺奶金色的头发异样显眼，像飘着金叶的丹桂树，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桂花香，在一室桃花锦浪中又微不可察。他从后面揽住丹青的肩膀，唇瓣贴在丹青的耳廓，忽然笑了，说，玉人再也踏不进烟雨斜阳，你可要替我问声好。
“兄长才不是……啊……”
丹青下意识想跑。月无缺捂住他的眼睛，从下颌吻到后颈，手心湿漉漉的，盛了一捧热泪。那些只能在幽暗中肆意的妄念竟然成了真，梦丹青慌了神，心中最担忧的仍然是自己的心思对无缺而言是否负担太重，就此停手或许还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……
“丹青，不要逃。”月无缺将他圈在自己的庇护下，嗓音低沉：“如果不愿意就说出来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或者让玉人任性一次。”
沉寂片刻，梦丹青握住覆盖眼睛的那只手，牵引着拔出步摇。就当是可遇不可求的神遇，遥不可及的月亮回应了祈求，已经足够温柔。
满月余晖中他褪下外衣，解开腰带。武林绝世绘师本身就是一副极美的画卷，领口下的皮肤细腻如象牙。他的手指停留在中衣迟迟无法再动，月无缺叹口气，重新将他拉进黑暗，替他解了那些繁琐的东西，拢在臂弯里温言低哄。自始至终丹青都紧紧盯着他的脸，画台的暗格藏着靖玄画屏的草图，龙琴星是第一个勾好轮廓的，可即使拥有最好的画技，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描绘这个人的眉眼。
该用怎样的笔墨，让世人只瞧一眼就能感受到玉枢丹桂的一切美好？
他猛然抓紧身下的褥子。
就像夏日的夜，晚风清冷，月光炽热。
几乎将人灼伤。
梦丹青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烧化了，用尽全力才没叫出来。思绪被撕成碎片，被扬手洒向波涛汹涌的海洋，他不停坠落，窒息，漫长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，但事实上只是一朵花从枝头坠落的瞬间，转眼又被人仔细捡起来揣在怀里，别在胸前。
他靠在月无缺心口，捂着嘴唇无声落泪。魔纹被天火染红，相似的流金发丝缠在一起，偶尔月无缺抓着他的后脑勺迫使他抬头，问他为什么哭成这样，哪里疼，哪里难受。他喘着气随口说了几个字，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，反而月无缺慌得满头大汗，最后趴在他肩膀嘀嘀咕咕地说对不起。
真是的，哪有人为这种事道歉啊。
后半夜云收雨歇，月无缺掐了个清心诀睡过去了。梦丹青忍痛走出去，打水洗了头脸和身子，回到画台继续白日被月无缺打断的画。他异常清醒，用最快速度在草图定好轮廓，连夜绘制画屏。颜料用干的时候天也亮了，梦笔垂落在地，他长呼一口气，昏倒在画台。
再次醒来的时候，原无乡和倦收天正挤在院子里晾画屏。月无缺握着神醉，啧啧打量着屏风上的画作。
“玉人果然风姿卓绝。”
“明明是丹青把你美化了。”
“原无乡，你这是嫉妒。”
“月无缺，我真想用鞋拍烂你的脸。”
梦丹青扶着头爬起来更衣化妆，赶在三人打起来之前及时出现解围。原无乡眼皮狂跳，哪看不出丹青行动有异，恶狠狠瞪了月无缺一眼，天没暗就把人轰回玉川仙境，自己留下来与弟弟谈心。
彼时梦丹青刚铺好床，就见原无乡火急火燎冲进来：“是他欺负你？”
“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。”
“啊？难道他真的……”
“可我是自愿的。或者说为了这一天，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。”
往日不可追，来日不可求。
因而只能在时间的夹缝里，偷得一缕温柔眷恋。
梦丹青背过身准备更换亵衣，忽然，原无乡倒吸一口气，将他拉到镜子前。镜中人衣衫半褪，后背隐约露出奇异的花纹，似乎是某种刺青，亦或烈焰灼烧的瘢痕。原无乡小心翼翼检查完松了口气：“虽然只是墨水，但品味太糟糕了，你瞧瞧都什么鬼画符！”
梦丹青眯着眼睛端详片刻，释然一笑。
“应该是山茶花吧。”
END
